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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童年的记忆
——上蔡县 1945-1956
唱儿歌的岁月
题记:
听妈妈这么说过,直到土改的前夕我家还在购买土地,土改分田地到来的时候我家已有30亩田地出租了,加上爸爸当邮政局长的官场挫折,最后这个家就落下了个地主成份。我曾经问过叔叔,共产党在1930年就制定了土地革命路线要消灭地主阶级,为什么已经是四几年了爸爸还没能关注到政策时局呢?叔叔说,当时是弄不清谁会赢了天下。
我能记事的时候我们的家就已经落泊了。只是那时年幼,不解忧伤,如今脑子里留有的是一些似真似幻童贞如画的场面。
(一) 油茶 桐籽 苗老师 ……
① 奇招
家被戴了地主帽子,爸已革职,租住郭家的房院。
隔墙两个院子,房东住西院爸妈我住东院。
房东家的孩子叫郭中原,跟我大小差不多,比我长得敦实,矮点儿。他有个奇招,从舌尖呲出的口水离你一步远都能射到你身上。
灶台边,不知道是因为房租还是因为那口水,妈说,“他姓郭咱姓朱,本来就是锅里煮猪。”爸没有表情,呆坐着不吭声。
② 油茶
晚饭后的大街上,夜幕,闪烁的是生意人灯笼里的荧荧的光。
卖油茶的。
背着的大茶壶有水桶一般大小,壶上满包着保温的棉布,长嘴儿。吆喝的声音先是悠长最后再顿一下,“油~~~~茶\”。
我在爸爸背上,要喝。
不管爸爸是快走几步还是慢走几步,大茶壶总能跟得上——“油~~~~茶\”。
是个小碗儿,长壶嘴儿倒进去,有花生瓣核桃仁等等,糊糊。多少钱一碗不知道。
③ 苗老师
小学一年级。
一天,我从学校领了奖,回到家,爸妈在院子里拾掇菜畦。我跑到畦埂上报喜,欢喜之余给爸妈跳起舞来,记不起跳的什么舞了,只记得他们笑得很灿烂。
那奖品是一盒粉笔,发奖时苗老师把我抱起来。苗老师,女,五十来岁,已经有白头发了,脸小,尖下巴,白,个头偏低。
苗老师抱我,要是这会儿能有那照片该多好。
用这粉笔,我在院子里菜畦的烂砖头矮墙上写了许多的字,工人做工农民种田3+2=55-2=3……
④ 尼美容
叫我不能忘怀的还有五年级时语文尼老师给我的一次作文的一句批语:“小云同学努力吧,将来你一定能登`峰`造`极`。”
尼老师,女,叫尼美容,三十多岁,个头中等偏低,布袋脸,齐耳朵剪发头,穿平整干净的学生蓝制服。
登`峰`造`极`的这四个着重点儿是我现在给点上的,当时尼老师没点。
风雨,不才,对不起你了,尼老师。
要是现在我见了这两个老师,我会哭的。
⑤ 梧桐籽
秋天结籽儿的时候老爱爬学校里的梧桐树。树干是绿色的,光滑,抱不住,很难爬的。脱下鞋子光脚丫,扒开衣服前边的扣子,肚皮贴着树皮。
每次下来胸脯子磨破是无所谓的事。
那梧桐树枝子上,挂着一大簇一大簇的小勺子,每个小勺子的两边对称地长着梧桐籽,一边三四个。
梧桐籽是剥开吃的。什么味儿记不清了。
⑥ 月夜
小学校座北向南。学校大门前边是个大空园子。
园子西北角是栓柱奶奶的小杂货摊儿,门前搭个草棚子。棚子下,砖墩上砌着的长木版就是柜台。柜台,酒坛子口上压着红布包,装梨膏糖的大瓶子是歪口的,卧式。
栓柱是光头,年龄比我小点儿。栓柱有时趁奶奶不注意从那个大瓶子的歪口掏梨膏糖,贼利索。
妈妈跟栓柱奶奶关系可好了,原因需要从馒头事件说起。等一会再说这个,先说学校前边的空园子。
那空园子是我们的天堂,尤其是月夜。
园子周围是高高低低的矮墙,墙上墙下跑起来时常有人跌跤。园里园外是散乱的断壁残垣的碎砖头烂瓦块,这在捉迷藏的时候很是有用场。孩子们还往往钻到周边住户们的曲里拐弯的旮旯里,只顾喊着“藏好了没”,身上蹭泥土磨盘碰脑袋的事,顾不了那么多的。
疯玩的项目还有“热蒸馍”:
面对面站两排,每排四五个人,人数体力均等。
先是互喊——
甲排:“热蒸馍!撂大高!”
乙排:“您那班儿里叫俺挑!”
甲排:“挑谁?”
乙排:“挑狗蛋儿!”
于是甲排的狗蛋儿就攒足了劲向对方某个手挽手的地方冲过去。要是冲开了对方紧拉的手,冲成豁口过去了,就是赢,就可以从被冲开手的那两个人里挑一个人作为战利品带回自己的甲排。要是冲不开,被对方紧拉的手拦住了,就是输,自己就要被作为俘虏留下来在乙排。
冲哪个手拉手豁口,冲的人需要根据自己的实力作好选择。冲强口容易被网住沦为俘虏,但要是冲过去赢了便可以带一个强兵凯旋而归。
直到某一排只剩下两个人的手拉手也被冲开了,那这排就是输了,输的人被罚,例如某某待会儿要第一个先讲故事,某某的鞋甚至布衫待会儿要提供给大家当坐位等等。
至今想不清“热蒸馍”三个字与这个玩法有什么关系。喊“热蒸馍”干什么?
天晚了,不断有人回家了,园子里的玩家渐少,剩了三四个人的时候,大多是找上一个有月光的墙根儿坐下说话,说说说,悠远的,切近的,……
例如李双庆说,最能斗赢的蟋蟀是要到乱葬坟那儿去找的,最好是能捉到藏在死孩子耳朵里的那只……
夜深了,家人喊了,回家。月光里,踩着自己的影子。
⑦ 蟋蟀
捉蟋蟀,大多是要到土埂瓦砾杂草丛生的地方去找的,听声音,扒开,用鞋子捂。
我没到李双庆推荐的地方去找过。
母蟋蟀是不会斗的。母蟋蟀一看就认得出,小翅膀,大肚子,尾巴老长,三根,不用捉它。
捉到的公蟋蟀养在小盒子里。铁皮的矮的罐头盒子或者是自己用木版钉的小盒子,也有把大人的蟋蟀盆摸来偷着用几天的。下边铺点土,放点菜叶米粒什么的,养着。精细的孩子还会考虑在菜叶子上存点水。听人说喂点辣椒会斗起来更勇猛,我试过,效果不算好。
公蟋蟀的成色不一,不是以个子大小论英雄的,有的小的也挺厉害。
有的公蟋蟀一下斗场就先要吱吱振翅,大声喊叫,可到了对手过来张牙搏斗时,它就会鼠窜溜窝,这种的我们叫它“大吹”,次品。有的公蟋蟀用刷子一刷嘴它就张牙,这种的叫“大发”,乍一看挺好,但不见得就是斗士。
斗场,我们大多都是迁就在喂养蟋蟀的小盒子里。不过,用谁的盒子作斗场谁的蟋蟀会门墩虎,窝里横,沾光。在比较重视的场合,大家就另放一个公共盒子作斗场。
双方的蟋蟀放进斗场时,有的蟋蟀一见面就会打起来。但大多都是需要先作引导的。
引导的工具是一根草毛刷子。
草毛刷子的制作是这么着:拔一根星星草莛,从草穗一头劈开,折下,再从折的断裂处反向捋掉草穗,草莛子头部便会捋出一撮草皮上的丝毛来,于是就得到一支毛笔似的草莛毛刷子。
斗场里,用草毛刷子先刷一个蟋蟀的嘴,不知是痒痒还是发脾气,被刷蟋蟀就会迎着刷毛张开刀牙,这个势头,对方蟋蟀往往领会为决斗的信号于是迎战而上,决斗就开始了。一场肉搏战,翻滚撕咬,弹跳腾挪,逃窜追踪,咬掉腿的有,咬破肚皮的有,胜利者吱吱振翅,鸣叫示威。
败北者,连主人都会哭的。
⑧ 芝麻叶
芝麻开花挂梭的时节,老老幼幼地去地里掐芝麻叶。随便谁家的芝麻地都可以去掐,随便,只是别把芝麻花芝麻梭给闹下来。嗡嗡的蜜蜂,不用怕,它们采蜜也忙着呢,只要别打它它不会找人来蛰。
夕阳西下了,拎着几个布包回家。掐得满指头青绿,油光光。
吃了晚饭妈妈还要忙到很晚,先是开水焯,再是冷水洗,一缸的水用完还不够。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铺帘子铺蓆,满地摊晒。
晒干了,再经过夜的露水返潮,压缩,用大荷叶包起来,青麻皮绕十字扎起,挽上个挂扣。
淡绿的圆圆的荷叶包,灯笼一样挂在屋里墙角。平时吃,在包上挖个洞,伸手往外掏。
面条芝麻叶,耐嚼,有芝麻花的清香味儿。
扁豆粉浆面条加芝麻叶更好吃。扁豆粒,小药片一般大小棕红色。扁豆的叶子秧子长得和扁豆粉浆的味道那样,纤细清纯。
五十多年了,没有重逢没有吃过这东西了。想吃。
⑨ 春天
春天,麦苗还趴在地上的时候,野菜就有了。面条菜,大地菜,水萝卜棵。有一种和面条菜很相似的东西叫胖胖腿,样子比面条菜肥,嫩,厚实,据说是有毒的,要谨慎辨别,不能剜来吃。我放在嘴里尝过,味儿苦。
我和冯新华一块儿去地里剜菜的次数多。一路唱歌,擓着篮子,是那种柳条编的长圆的篮子。
麦苗地上,顺着麦垄,跪着,爬着,拄着篮子,剜着菜,说着话。记得我们曾经研究过为什么小鸡鸡要是长在脑门上会把尿撒得更远。
晚春,我们剜野菜回家会带回一把雾麦。“雾 ”,这个音是对的,这个字我不知道该怎么写。剥开吃,苞里的麦穗头是黑色,味道不算怎么好,而且会吃得满嘴是黑。不过那也算是我们春天的零吃的美食了。
冯新华长得比我白,嫩,丰满。他爸在银行当什么长,他们家后来好象被赶到农村什么地方去了,不得消息。
我们的家也是被辗转搬迁,后来落脚到县城南关路东临街的一个小北屋,一间,没有院墙。
潘朵拉盒子,这个地方的以后,撼我心魂。
——待续 第二章 县城南关路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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